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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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成为囚犯?

这是柳璀平生第一次被逮捕,她完全没料到,自己被当成犯人进囚车。

警车明显是在往下坡走,路上坑坑洼洼,无法开快,但车内依然颠得厉害。车顶上的警笛的鸣叫非常尖利刺耳,她不得不用手堵住耳朵。警察让抓住的几个人坐在两边,让柳璀这惟一的女子坐在角落上,两个警察站在中间监视。车内有两铁柱,他们一人抓住一。柳璀的边上是月明,这点使他很窘迫,他一边维持平衡,一边尽量与她隔开一些,不至于身体互相撞到。

后面好象跟了一辆押送的警车,也是警笛鸣叫不停。

车子突然一个猛撞,可能辗过一个极大的水洼,抓住中间铁杆的警察,几乎被晃了一圈,而坐在两边的人几乎被堆到一起,又被推回,车子像个簸箕,人在里面翻卷。月明差点整个人在柳璀身上。柳璀的手用来堵耳朵,更没坐稳,被弹力推回时,月明伸出手来,但是没有把她抓住,她几乎跌到车中间,膝盖被撞上铁柱,她大叫一声,不必看,就知道是一个大青块。

押车的警察开骂了,骂前面开车的警察不长眼睛。坐着的人跌晃得不像他们那么惨,所以大家都不作声。好在车顶的警笛这下子停了,大概觉得没有声势浩大的必要。

柳璀觉得月明身上和街上的人群一样,有股汗酸味,这个单身汉也许衣服无人洗无人补。他的衣袖上有污迹,鞋子踩了,左脚鞋带散开了,柳璀的眼光在上面只停留了一下,月明就察觉了,弯下身去系好。她看到他背上的衣服几条长长的污痕,看来是挨了警

她没有看他的脸,他也不看她。整个囚车笼罩在一种奇怪的气氛里。

等车开到比较平坦的路上,大部分被抓的人开始对警察说自己不是递信件的,抓他们是误会。那两个警察只是小青年,一声不吭,脸无表情。但是那些人还是不停地诉说冤枉。月明未说一句话,他的样子还是很忧虑。

远处救火车猛叫着,那气势很吓人,可惜车内看不到,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起火了。

警车颠三倒四开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一个院墙内,这实在不是一个足够大的城市。

车停稳后,门被打开,两个警察先下去。也没有安梯子,就让里面的人一个个往下跳,在下面排成一排。

送上车时,几乎是被警察连推带抛似地上车的。她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上车。现在要跳下车,才发觉车相当高,要警察在边上扶每个人一把,才不至于跌倒。

柳璀听到对讲机的叽叽呱呱声音,可能房子里正在布置什么。

警察可能没有意识到抓的人中间会有一个女子,所以在现场没有女警察。最后轮到柳璀,她看见是个男警察在下面准备扶她一把,突然觉得这太不对头。她抓住车厢内的直柱,拒绝往下跳。警察伸出手,似乎想拉她,她往后一躲。

柳璀赖在车上不跳下,反而得下面那个警察颇为尴尬,他最多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嘴角生了一颗黑痣,可能刚从警察学校毕业参加工作,他想学一下老警官教训驱赶犯人的口吻,吼骂一句,一看是个城市打扮的知识妇女,话卡在喉咙里,没一下子出口,但还是忍不住气恼,狠狠地骂出一句话。柳璀猜是一句脏话,但是对方四川话说得太快,声音又太高,没能听明白。她索在警车里坐下了,不理睬那警察。

院坝边的围墙极高,还有生锈的铁丝网,那扇大木门又旧又厚实,要两个警察用力推,才能关上。这是一幢不大的两层老式房子,看不出以前的颜,墙上被涮了好多次标语,很旧的红漆,复盖在更旧的白漆上,又贴过好些通知之类,整个墙成了每次政治运动的积淀层,什么颜都变灰了。

僵持只一会儿,月明走上一步,伸出手来,柳璀也把手给他,轻轻就跳了下来。

可是柳璀脸红了,幸好没人看见。她没有想到月明会这么做,她的手碰着他的手,觉得有一股亲近的温暖,好久都没有的觉,那种亲人的觉,结实的,信任的,不用担心被背叛的,这觉真是奇怪。

被逮捕一事,本应让她气上加气,不过也许是幸运?她安自己。不仅是一个全新的经验,主要还在于她不必去和那帮混帐打道,看什么基因水稻。谁知道这种人手里出的是真的假的,恐怕没有一样东西是真的。

而且,她到了这里,也不必为月明担心。不然她只能赶到陈阿姨那里去胡报告一阵,这只能让有癌症病人要照顾的陈阿姨提心吊胆,那个家会成一团,到处奔跑求情。所以,她一点也不遗憾卷进这桩事情里,甚至,她觉得这是自己应该来的地方。

柳璀很庆幸自己今天没有穿高跟鞋,没出洋相,这双轻便的皮鞋,连半高跟都不是,虽然样式不像球鞋,但能一样,能走能跳。

就在这时,那位脸上生着黑痣的警察,皮笑不笑地走到柳璀身边,掏出一副手铐,抓过柳璀的一只手就铐上了,他说“看来你们是同伙。让你知道进了看守所,不听话是什么滋味!”月明气愤地用手一拦,不让警察铐柳璀,他抗议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月明话一落地,发现他的手也被铐上,而且用的同一副铐子。

柳璀看看自己的左手和月明的右手铐在一起,她气得喉咙冒烟,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推进一间漆黑的屋子,铁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这个旧良县公安局,里面全搬空了,连玻璃窗都不全了,厕所的味道一直被风吹到走廊里每个角落。天变得昏昏黄黄。屋檐上滚过几声闷雷。他们被带进一间桌椅设备尚比较整齐的房间,靠墙壁有两排长条木椅,旁边有门,通到一个里间。所有被抓的人都被带到这儿。警察叫他们统统坐下。只有角落位置空着,柳璀与月明一前一后坐过去,并排坐了下来。

被抓的人又开始喊冤,都声明自己只是看热闹,可能明白向小青年警察辩解无用,他们对着守在通向隔壁房间的年龄较大的警察说。那个警察好象比较有权威,但是公事公办地叫他们闭嘴,他说“态度好不好,最重要。到里面去跟领导说清楚,好好认罪,少耍滑头!”里间早有人坐着,被抓的人一个一个被叫进去,每个人时间长短不一,但出来后也没有放走,仍被勒令坐着,等“局领导”来作最后处置。有的人嘴里还是嘟嘟哝哝,但没有像先前那么喊得厉害了。看来这些喊冤的市民还是怕“局领导”隔着房间,听不见里面说什么,隔音效果倒是不错,可能只是登记一个身分概况。最后,房间里几乎只有月明和柳璀两个等着被叫进去登记。柳璀抬起头来看月明,月明侧过脸来对她笑笑。

这也怪了,因为她记忆中,这个男人从来脸上没有过笑容,不是谦和卑恭,就是空无一物的淡漠。为什么他这时微笑起来?他的微笑使他的面容变得出奇的详和宁谧,尤其是那眼睛一尘不染,非常洁净。

这也太奇怪了,柳璀想,在这糟糟的环境中,只有他们俩人是安宁的。刚才在那黑屋子里,她很恐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心跳个不停。她问月明这是什么地方?月明还未说话,看守的警察,打开铁门上的小铁窗,那被框住的一张脸非常可怕。看守凶狠地训斥道:“这儿不准说话。”小窗啪地一声关上,又是一片黑暗,柳璀一直没能看清月明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肯定会放出去,那么月明呢?恐怕抓来的人中真正在那里递告状信的就他一个。如果在这些人中抓“闹事头儿”就非他莫属了。但是他表面上看一点也不在乎,或许他真有种信心让他不在乎这一切。

柳璀想或许她应当抢在月明之前说话,若他们被叫进去时,她可以打这些地方警察的“程序”这样或许他们会放过月明,毕竟月明提的完全是个迂夫子意见:农村小学,多年来一直失学退学情况严重,迁移的不安定,只是让家长更心安理得让孩子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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