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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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圣石见皇兄说话,群臣噤声,他早已对此事深思虑,自有一番说辞,遂先抛了出来试探一二。

『朕没说要斩他呀?好端端的要他的人头干嘛?何况新年将至,万象更新,见血光不吉。这样吧,明带孙大人往江边,朕亲自送他回国便是。』谁都没想到张圣杰这一回这么干脆,愕然中他已双手后背,退朝离去。没有得意,也没有不,好像什么事都和他无关,难以看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早朝未开的时辰,张圣杰便轻车简从离了皇城,一辆龙辇,八匹骏马,随从也只五十人而已。在天牢里提了孙贤志,也不松绑,就这么押着他一路来到葬天江边,此刻天地间不见星月,还一片漆黑。

直到旭东升,浓雾里远远看见一团红彤彤的圆珠,张圣杰才朝孙贤志一笑道:『孙大人受苦了。』双手被反绑,此刻已刺痛得近乎麻木。被关在天牢里数月时光,也是此前从未吃过的苦头。眼见江水滔滔,孙贤志已全然摸不透张圣杰,不知道这个在长安城里只知饮宴作乐的皇帝还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来。眼下他绝对不敢触怒张圣杰,垂头低声道:『老夫自问多年来为两国邦尽心尽力,望陛下惦念老夫多年辛苦,万望开恩。』『嗯。』张圣杰点了点头,远眺的目光似在浓雾中失了方向,茫道:『说起来是的,孙大人是上国天使,架子说不上太大,行事也有分寸。要是换了旁人,还不定在盛国如何作威作福呢……』『皇命难违。』『嗯。』张圣杰又点了点头,目光渐渐清明而犀利,道:『的确皇命难违,孙大人秉承着皇命,在紫陵城里欺朕的父皇,迫着朕的子民一次又一次地忍受屈辱……虽是皇命难违,说起来也是孙大人毕生的荣光,足以令族中显耀了吧?』孙贤志面越发惨白,在晚冬江边的瑟瑟寒风里不住颤抖,一个字都不敢应。

『既以为荣,当承其重。朕今要你付出些代价,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陛下,即使两国相争也不斩来使啊……』『朕不会要你项上人头。来人,割了孙大人的耳朵,为他好生治伤,待养好了伤便让孙大人回长安去吧!』『陛下开恩哪……老夫从未有过……』『孙大人,这是最好的结果,莫不是要朕改主意吧?哈哈哈……哈哈哈……』张圣杰痛快地仰天大笑,声音居然随着江风远远飘了出去。这位受了无数屈辱,甚至在敌国皇帝面前于秽物中装疯卖傻的盛国国君,双目赤红着低声喝道:『记得把孙大人的耳朵,一同送去给栾楚廷!』孙贤志就算不是条恶狗,他仗人势的时候可没少咬过人。有些事情不是他能选择,只要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不能回头。从张圣杰下定决心要殊死一搏的时候,孙贤志已避免不了这个结局。张圣杰不会要他的命,送还给燕国是一个巨大的羞辱,但比起盛国从前所承受的一切,这些实在太少。至于孙贤志,他也活不下去了,他若不死,栾楚廷自然会送他上路……新登基的燕皇,怎能容忍这样的羞辱。

宽大的车驾足以容下五人还绰绰有余,四面皆包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内里。张圣杰登了上去,见费紫凝双目光,而花含花则面有些发白。

皇后自幼习武,胆子大了许多,而贵妃听说要割人双耳这等惨事,内心着实有些惧怕。

『动身吧。』张圣杰居中坐下双目一合。彻夜未眠,在亢奋的情绪下神仍然旺盛,但双目已然有些疲惫。

『是。』费紫凝开车帘打了个手势,低声道:『后头跟着的影子,要收网么?』『不急,行出三十里后再动手,莫要全部杀死,留几个活口好让皇弟知道朕已离了京城。然后,咱们到了庐陵便停一停车驾。』『陛下……不是说要严加保密更为妥当么?』『不同了。他们来得比预料的还早些,在外的大军此时出不得半点岔子,朕不能再隐藏行踪。皇弟知道朕离了京,第一要务便是寻找朕,最好能抓到咱们。剩余的力量他会用来布控于京师,一旦得了手他就会登基。别的事他不会管,暂时也管不了许多。咱们往庐陵走恰巧不会打扰了江边的战事,回头韩将军自会来接应。待战事一开,皇弟想手也管不上了。哈哈,真是……想不到朕会带着两位亲自做了鱼饵……』『臣妾定保陛下平安。』『朕信得过你,只是朕当了甩手掌柜,京师里花丞相的子可不好过了。』张圣杰紧抿着,目光中厉芒四,一手携着一女道:『听命于朕的军旅全数派了出去,朕身边只有你们几人了……』『殿下就算登基也得多方仰仗爷爷之力,他不会轻易动的。爷爷虽处虎狼之窝可安之若素,陛下不用担心。倒是我们,妾身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花含花娇躯轻颤,她一个娇弱女子遭逢险境,又是惧怕,又是神伤。

『你愿意跟着一起来,朕愿已足。嘿,朕记得吴兄说过一句话十分有趣,他道人人皆有畏惧之心,能直面畏惧,甚至难而上者,谓之勇气。你虽是弱质女,却已堪称勇者了。』『妾身才不要当什么勇者……』『有你们一文一武陪着朕,朕复有何惧?』张圣杰意气风发道:『有人长命百岁却痴活一世,朕不愿。这一战,必将光耀盛国大地,即使如烟花一样短暂,朕亦愿在绚烂中化为虚无!』『陛下洪福齐天,此战……必胜!』再过两便是除夕佳节,辛勤劳作了一整年,无论有无所得,年还是要过的。

且说来奇怪,在这样庆的子里,即使这一年过得凄凄惨惨,新年到来之时,仿佛所有的不快都会被抛下。

爆竹声中一岁除,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总把新桃换旧符。申屠神辉写完这首诗,得意洋洋道:『倪监军看本司马这幅字写得怎么样?』『屠苏是什么?』『一种避瘟疫的药酒,还能新年里讨个吉利。』『奥……那诗有多好,字就有多差。』『额……不能说点好听的么?有那么差吗?』申屠神辉一双鼠目左右转,有些坐立不安道:『真的一点进步都没?』『有进步。那换一个,你再加把劲,就能赶上这副面具了……』倪妙筠不知他为何会着急一笔字,这世上写字不好看的人多了去啦,也不差他一个。且这人学什么东西都快得很,往往还举一反三,偏偏这笔字实在没什么天赋。夸他有进步是当真有些违心:这人似乎是碰到了瓶颈,练到现下还算工整的地步之后,已许久再无寸进。

『我……』申屠神辉一下子了气,哭丧着脸抛下笔杆,意兴阑珊道:『算了算了,实在练不成厚着脸皮也就是了。』倪妙筠看得好笑,先前问了几回这人死活不说,也不再多问,道:『燕国恐怕已得了我们与梁玉宇结盟的消息,此事你想明白了没有?』『想明白了。多半就是梁玉宇自己放出去的消息。』申屠神辉一下子坐得笔直道:『他被咱们从凉州一路押到江州,心里不痛快得要命。他现在被夹在中间难过得很,只有希望越越好,他才能从中取事。这边订了盟约,另一边反手就把消息给漏了出去,巴不得燕国马上大兵境,他好火中取栗。这一手当真好毒,陛下摘不得他的病,时局又给他搅,看来宋大光这个人也不简单哪……幸好,这世上谁都没料到陛下战意旺盛,早就筹备着要大打一场,否则真要给他坏了事。』『会有什么影响么?』『反正要打,哪有什么影响哈哈,他都玩火中取栗这一招了,也就是没什么办法的无奈之举。』申屠神辉笑道:『谋诡计小道耳,到了大场面之上,堂堂之阵,正正之师才能一锤定音。梁玉宇恶心我们是其一,我看他更想要的还是其二。』『嗯。』『他这么一搅和,最难受的便是霍永宁。你想想,霍贼是要篡国的,梁俊贤岂会让他轻易如愿?有梁玉宇在,梁俊贤与霍永宁表面上就得君臣相得,但若梁玉宇不在了,他们俩就到了刺刀见红的时候。两人现下谁也不肯发动,只待一切筹措完毕才会暴起发难,届时梁玉宇那十来万人马,咬咬牙灭了也就灭了。现在被梁玉宇搞了一出,我看这俩人一个比一个难受。不趁机动手吧说不过去,万一咱盛国出手相助,他想拿下江州就难了。动手吧又没有万全的把握,就怕为他人做嫁衣裳。梁玉宇也是豁出去了,反正江州是片死地没有出路,不如趁着对手立足未稳拼一把还有生机。啧啧,这事儿做的,越发显得本司马大人神机妙算,留的这钉子妙到毫巅,简直秀外慧中,我现在看江州是越来越顺眼,嘿嘿,嘿嘿。』见他瞄着地图摇头晃脑自鸣得意,倪妙筠一皱眉头扁着嘴道:『你别笑,丑死了我打你……你现在说咱盛国还顺口的,真把大秦全都忘了么?』『呵……』申屠神辉果然不笑了,目中闪过厉芒泛起赤红血丝冷冷道:『敌国的事情,干老子事!』倪妙筠面一窘,知道自己口无遮拦惹了祸。申屠神辉寒着脸不理她自顾自出了营帐,让她呆在当场,不知是去追还是不追的好,追上了又要说些什么。她一时惶急,血涌上头面通红。自小到大,从未如此奇异地慌,这股慌让人惧怕得全身发冷,喉头发干,口像了一块大石头,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这种觉是什么,慌便越发地慌,一时手足无措。本能地想伸手去拉,却觉透不过气来的口酸软无力,仿佛要瘫倒一样万般艰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申屠神辉离去,心的怅然若失。

不想他又钻了回来,指着心口苦笑道:『咱们以后不开这种玩笑好么?我的师门长辈在那里含冤九泉,我一直很难过,这里的疮疤很难好的。』『对……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倪妙筠急得泪光都泛了出来,连连摆手,不知所措。

『我知道,也没怪你。』申屠神辉摸摸她的头道:『无心之失谁都会有,要都放在心上子还过不过了。』『真不生气?』女郎犹不放心,惶急之意稍解些许,又哪里平息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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