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彼岸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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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人当中,抬眼望去,只见七八十个身着一御赐黄僧袍外披大红金绣袈裟的和尚们,或是手持法器旄杖,或是唱颂奏乐,人人目不斜视,个个神情宁静。虽说听不出来那些和尚们唱的是什么词,却也能猜出都是些梵文经咒之类。唱颂间隙,一串串鼓钹钟磬之声和笙笳笛竽之类悠悠扬起,圣洁奇妙,摄人魂魄。

突然,随着一串沉蕴优美的大横笛声的扬起,含烟骤然一惊——她定定望着那位吹着大横笛的菩萨僧,一下子呆住了!

天哪!正在吹笛领奏的那位带发修行的菩萨僧,五官眉眼、身段神情,怎么那么像她的三郎啊?

含烟怔怔地望着那位菩萨僧,恍惚如坠梦里。

他,他,他果然是那个自己整整十年里,夜夜、无时不刻思惦着三郎么?

突然,她觉得自己头轰轰地作响起来:是他!是他!

可是,怎么会是他?事情怎么会这么巧?他应该随兄长徙在西南边鄙之地,无诏永不许离开的,怎么会回到东京,又做了和尚?

也许是因自己思念三郎太甚的缘故,心生妄想了?再细细看他,不是他又能是谁?十年离索,当年曾是少年儿郎,如今已人到中年的三郎,依旧还是那悉的握笛弹指的姿势,还是那耳能详的吹奏技法…

莫非,自己是在梦里么?

含烟觉得自己就要眩晕过去了,一颗心跳得快要支撑不住了。她屏住了呼,怔怔地望去——天哪!她看见了什么?原来,那位吹大横笛的菩萨僧,那位酷似三郎的人,已经结束了一段领奏,此时,也正双目定定地望着自己…

尽管自己一身阉人的袍服,他还是认出了自己!正如他虽是一身僧人着扮,自己也一眼认出他一样!

此时,他就站在离自己五六步开外的地方!可是,他的气息却已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身边。含烟觉得自己就要昏过去了!她定定地望着三郎,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强抑着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望着他的脸庞五官,努力从上面寻找往悉的痕迹:一朝相思,十年离别,历尽磨难的脸上刻上了沧桑的痕迹,不变的是那双依旧深邃明净的眸子…

一个多时辰的法会终于暂时歇场了。

一个多时辰里,含烟一双眸子一直就那么怔怔地望着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她思夜想的三郎!

法音绵长竟是永无尽头…

随着一声鼓钹落音,万籁俱静!

含烟突然醒悟过来,她望望手中的茶盏,双手托着,不知怎么就走到三郎跟前,贪婪地望着他碧潭似的眸子,抖着嘴说:"师、师父,辛、辛苦苦了,请,请用茶…"望着径直朝自己走来的人儿,灵宪直疑是在梦中!

他注意到了,一位手捧茶盏的人一直都在定定地望着自己。他起初没有在意,突然之间,他发现,原来,那位一直定定地望着自己却身穿阉人袍服人,眉眼神态竟然酷似九妹含烟!

她不是乐坊伎么?怎么会穿了阉人的袍服站在这里?

一刹时,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她若不是含烟,怎么会一直那么怔怔地望着自己!

天哪!真真是佛祖保佑、上苍安排的啊!

女着人的衣裳,也许正是里的规矩?

当他的九妹含烟手捧茶盏站在自己面前时,他越发坚信:自己面前的人,正是自己苦苦寻觅了十年之久的九妹!

法会上,人来人往,他拚命抑制住自己,双手吓人的抖着,接过茶盏时,竟是差一点失手把茶盏掉在地上。

他看看殿内左右,哪里是说话的地方?他一面捧着茶,一面示意含烟走到殿角帷幔下:"九妹!九妹,真是你吗?"含烟望着他,点点头,拚命咬住泪水,全身颤抖、凝咽无语!

灵宪看看左右:"阿弥陀佛!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嘴在剧烈地抖着,眼里噙着泪花,握茶盏的手抖得厉害,望望左右来去的人,竟不能再说什么!

他捧着茶盏,装着喝茶的样子,用杯子稍挡了一些,急急低声说:"晚上戌时,法会殿外的东南角,有个长长的荼縻花廊,我在廊西尽头那里等你…"含烟咬着嘴,眼里噙着泪,使劲点了点头,待和他说什么时,忽听有人叫他:"灵宪,师父叫你过来一趟。"灵宪应了一声,碧潭似的眸子深深地望了望含烟,放下茶盏时,又低声嘱咐了一句,"戌时,荼蘼花廊下",便转身匆匆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含烟半倚着旁边的殿柱,‮腿双‬软得快要瘫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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