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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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走身边的侍女，推开门，走进自己的卧房。烛光摇曳，平里温馨的香闺此刻看来竟有一丝诡异的气氛。时间还早，她们不会蠢到选择初更时下手，所以沈帼眉放心地坐到沿。

望着飘忽的烛火，沈帼眉的心突地绞紧又猛地放开，混和着恐惧与期待的古怪觉令她微微发颤。伸手人怀，她握紧了冰冷的瓷瓶，仿佛握住一点凭藉。她探身吹熄了烛火，解衣就寝，只是没有睡倒，而是抱胨倚在枕上。她在等待那罪恶的一刻。

没有星光的夜晚，黑暗中静默若死。.

时间的消逝变得异常缓慢，沙漏的点滴声听来如此清晰，三更的钟鼓响了，突然间从帷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嘶嘶”声，仿佛是尖锐的鞭梢响击。一瞬间冷汗从沈帼眉鬓边额角渗出，强烈的恐怖令她的太突跳，尖叫几乎突破紧缩的喉管，她从没有经验过这种紧迫的危险——在黑暗中独自面对一条剧毒之蛇“漆里星”的危险。

手臂僵硬得难以抬起，此刻她像被拖了咒语一样，明知危险在即，明知那条可以致她死命的蛇近在咫尺，却一动也不动。

蓦地，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擦过了她的足踝，与此同时，像针刺般的痛自小腿传来。随即麻木便沿着腿蔓延开去。就是这个时候！她摸出瓷瓶，将里面微苦的汁一口喝干，从喉到腹烧起熊熊烈焰，然后一手推倒了帷旁的铜质高脚灯架，“轰隆！”灯架倒地的巨响在静夜里分外沉重清晰。

“来…人…”声音只到了舌尖便凝固住了，头脑“嗡”地大，耳中轰鸣，口像要被窒息的紧，冷汗如浆，霎时透了缎质寝衣。沈帼眉看不见腿上的伤口在迅速肿变黑，也不知道自己的双变紫，但她清楚地知道她快死了，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到的话…

这是一场危险的赌博，赌的是她的情与亲情，赌注则是她的命。

痛苦，从未经验过的痛苦。两种截然不同的毒素在她体内冲突、撕杀、克制。从而引起体难以忍受的剧痛。她觉得有无数条带电的小蛇在全身窜，每一次动都给她电击般的刺麻，她觉得血从脚底直冲上头顶，再迅速回落到脚底，心脏像是承受不了这样烈的运动，简直要爆裂开来；她觉得头脑晕眩，思维混，眼前五彩缤纷如同一个绮丽的梦、痛苦的梦；她觉得口中苦涩，舌头僵直，她说不出话来，她无法发声。在晕厥的最后一刹那，她听到门被撞开和珍珠琥珀焦急的呼唤:“小姐！”

…

人声鼎沸，整个白衣阁灯火通明。

风若尘衣衫未整，匆忙赶到白衣阁。他是被琥珀烈的拍门声惊动，又被她不由分说地拖来的。尽管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但从琥珀紧张的神上可以猜到一定是发生了十分可怕的灾祸，而且与沈帼眉有关，所以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旋风般赶到沈帼眉的寝闺。

屋里屋外挤了侍婢，“小姐！”

“醒醒呀，小姐！”的呼唤此起彼伏，夹杂着低低的泣。风若尘心急如焚，鲁地推开挡路的人，直冲到边。

珍珠和另两个侍女围在旁，正惶急得手足无措，见风若尘赶到，直如天上掉下的救星，连忙起身让位，“风先生，快看看小姐吧，刚才小姐房里的灯架倒地惊动了我们，待过来查看，却发现小姐怎么叫都叫不醒…”人影散开，高烧的红烛将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泻到静静躺着的沈帼眉身上，她的眉不安地蹙着，使她的面容显得十分痛苦，紧闭的双眸下影是如此浓重，而她的——原本虽苍白却不失甜美的漂亮薄，现在却完全变成了蓝紫，如果不是她的鼻翼还在微微颤动，她的口还在缓缓起伏，眼前的沈帼眉简直便是一具死尸，毫无生气的死尸。

毒！

这是反映到风若尘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沈帼眉一定是中了某种奇毒！

什么毒?是服还是从创口进入血?是刚的还是寒的?他伸手抓起沈帼眉瘦弱的手腕，脉博的跳动十分古怪，时快时慢，还伴有原因不明的波动。而令他几乎血凝固心胆俱裂的是——那毒气正迅速地向沈帼眉的心房近。

毒气攻心，神仙也难救，现在惟一能做的，只有用金针刺的绝技阻止毒气蔓延以争取时间辩明毒求得解药。

毫不迟疑地，风若尘转身命令珍珠:“叫所有的人都出去，你到我的住处把头放的黑木匣取来，还有，通知侍女准备大木桶及热水，越快越好！”珍珠应声奔出，所有的侍女都退出寝闺。片刻后木匣取到，风若尘将门关好上闩，回到边，深深了一口气。望着眼前这个令他又又恨的清丽人儿，他的心情充了矛盾，救她?救这个可能是杀兄仇敌的女子?不救她?他怎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打开黑木匣，拈出十三枚闪亮的金针，他向她俯下身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时间都要静止似的。

沈老爷、何碧丽、沈清、沈玉、沈天赐，以及宗族长老、各房亲眷都赶到了白衣阁，焦急地等在紧闭的寝闺外。沈天赐清俊的脸明显洋溢着忧虑和担心，而在另几位至亲的脸上，或多或少出某种古怪的神情，当然，除了他们自己以外，谁也不会猜到他们内心的隐秘。

气氛是如此沉重，霾般笼罩在每个人身上。

“吱呀——”久闭的门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大汗淋漓神情委顿的风若尘，他环视一下围绕着他的那些紧张的脸，吐出几句沉重的话:“她暂没有命危险，但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她。”沈帼眉仍静静地躺着，依旧发紫，只是原本痛楚的脸容变得平静了。沈德宏坐在边老泪纵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出这种事…”沈天赐紧握住姐姐的手，紧抿着，眉心皱成了“川”字型，看得出他正在思考、在怀疑。

“风先生，眉儿到底得了什么病?”沈德宏抬头问向一直坐在窗边沉默不语的风若尘。

慢慢抬起头，他的眼中有着忧虑、愤怒和不容错疑的悲痛，令冷眼旁观的何碧丽和沈玉一阵窃喜。

“沈小姐…是中了一种世上少见的剧毒…是一种产自西域的异蛇‘漆里星’，这种蛇自来中原不出，不知为何竟会出现在江南。被咬中的人一炷香后就会毙命，若不是沈小姐平素已有这方面的防备，恐怕早已…在下虽然以金针刺之技阻止了毒气蔓延，但也只能保住她三命，如果三后还找不到解药，她就…”风若尘说不下去了，但话中之意却谁都明白，何碧丽与沈玉互相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

“要怎样才能救姐姐。你快说，阿！”沈天赐哑声追问，“无论什么代价我们都付得起的！”